2021年12月17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三次會議上審議通過《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該意見于近日正式發布。意見中指出，結合區域重大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實施，鼓勵京津冀等區域在維護全國統一大市場前提下，優先開展區域市場一體化建設工作。

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為什么需要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區域經濟發展戰略經歷了三次重大的變化：一是，“三線建設”時期的區域均衡發展戰略；二是，“改革開放”初期的沿海地區優先發展戰略；三是，“新世紀”時期的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縱觀這三個時期，市場分割的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圓滿的解決，這其中既有市場壟斷的因素，也有地方保護主義的因素。

實施區域發展戰略是構建區域經濟新格局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目的在于促進區域融合互動、融通補充。近年來，無論是京津冀協同發展中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雄安新區的建設、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范區，還是長江經濟帶協同推動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抑或是粵港澳產學研協同發展、長三角先進科創能力和產業體系的聯合和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推動著產業鏈與創新鏈深度融合，能夠更加系統化地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從城市區域層面來看，“十三五規劃”中提到的19個規劃的國家級城市群中有著較高的市場一體化程度，但這些城市群市場一體化的程度仍然有著不小的差距。

區域協調發展主要解決區域間的非均衡發展，但具體的實施過程中經常會出現重視區域內發展、輕視區域間發展的現象，導致市場的一體化建設更多偏向于區域內的市場一體化。從最初經濟特區的點狀發展，到西部大開發的塊狀發展，再到新時代長江經濟帶的線狀發展；從最初長三角城市群的自發形成，到國家級城市群的規劃形成；從最初的城市快速發展，到新型城鎮化建設，再到鄉村振興和城鄉協調發展示范區，這些區域發展戰略提升了區域市場一體化的水平，同時也為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但距離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愿景仍有著較大的差距。

全國統一大市場具有統一性、開放性、競爭性和有序性四大特征，需要形成了規則統一、競爭充分、高度開放、運行有序的基本格局。解決市場分割，是建立全國統一大市場最為關鍵性的目標。市場分割不僅會影響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同時也會導致經濟效率的低下；不僅會影響產業空間的競爭，同時也會降低居民的福利水平。新時代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要求建設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市場體系，以有效地破除地方保護、行業壟斷，打破地區市場的分割和各種壁壘。如何更加有效地促進市場一體化助力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是新時代的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亟待解決的問題。

區域協調發展中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主體內容是什么？

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中最為核心的內容是資源要素能夠得到充分自主有序的流動，消除資源要素在空間上流動的不合理壁壘。如果不能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那么這些不合理的壁壘也將成為阻礙市場一體化的主要因素，影響到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的實施效果。

區域協調發展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其落腳點仍然是市場的一體化。市場的一體化是多方面的一體化，包括商品、要素以及各行業的市場一體化等。商品一體化方面，國內商品市場整合程度在逐漸提升，并且這一趨勢正在加快。國內商品市場趨向一體化時，如果經濟開放水平較低，經濟開放會加劇市場分割，如果經濟開放水平較高，經濟開放則會促進國內市場整合。要素一體化方面，勞動力市場仍然處于多元分割的狀態，資本市場通過縣域農村信貸資金流動以及股票市場對境內投資者的開放，正在促進資本從完全分割走向部分整合。行業一體化方面，制造業市場的地方保護趨于減弱，服務品市場分割指數也呈現下降趨勢，但競爭部門與寡頭壟斷部門不同行業間的差距正在逐步變大。

影響統一大市場建設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包括地區地理位置、經濟的發展、技術發展水平、國內開放程度、交通基礎設施以及地方的保護主義等。如果按照屬性來看，區域協調發展中影響統一大市場建設的因素可以分為自然因素、市場因素和制度因素。其中，自然因素主要是指自然資源稟賦的差異、地理距離的天然存在，需要借助于交通基礎設施的建設、網絡經濟的發展，來減低地理距離等自然因素對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影響；市場因素主要是指規模經濟和壟斷勢力，需要通過調整市場結構和改善企業的運營來降低對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影響；制度因素是指如戶籍、土地制度和環境等規制，需要通過全新的制度設計來降低對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影響。

區域協調發展中如何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

經濟活動在空間上具有廣泛的關聯，不僅包括區域內的經濟活動，同樣包括區域間的經濟活動，只是關聯的程度并不相同而已。比如長三角和京津冀城市群，城市群內具有密切的科研創新活動合作，兩個城市群間的北京、上海這樣的中心城市同樣具有密切的創新合作。除此之外，經濟活動在空間上的關聯還是多維度的。不僅四大區域之間存在關聯，城鄉間、城市間、省份間也有著關聯。正是因為這種關聯的普遍存在，區域協調發展更需要用空間的視角去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

區域一體化建設為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提供了良好的基礎，而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也對區域一體化提出了全新要求。從空間視角來看，建立全國統一大市場，不僅需要在區域內實現一體化，還需要在區域間推動一體化；不僅需要在區域間要推動一體化，還要在城市群間、都市圈間、城鄉間以及一般和特殊區域間推動一體化。當前，以偏向于行政單元的區域協調發展戰略，跨區域的空間治理成本較高；以偏向于經濟單元的區域協調發展戰略，不同城市群間的協調難度依然較大。在資源的空間配置中，現階段依然以政府為主、市場為輔。隨著5G網絡、人工智能新的科技力量創新，區域協調發展中市場一體化的空間治理需要形成新的方式，而高鐵基礎交通設施的建設以及大數據的發展也為促進空間治理提供了新的支持。

區域協調發展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需要將區域一體化發展中的塊狀經濟串聯好，充分發揮出市場在區域協調發展中的主導作用，打破行政界線逐步完善空間治理體系，從平臺建設、空間規劃體系建設以及激勵機制的設計三個方面開展。一是，打造全國性的平臺實現空間聯合治理。大數據的出現為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了可能，通過建立全國要素交易平臺（土地市場、勞動力市場、資本市場、技術市場、數據市場）和全國商品交易平臺（大宗商品交易平臺、居民消費品交易平臺），從信息價格公開的角度破解市場的分割問題。二是，構建空間規劃體系實現空間聯合治理。在區域協調發展戰略中，各地區會根據地區特征制定相應的政策，但會形成因沖突導致市場分割。通過構建全國統一、相互銜接、分級管理的空間規劃體系，實現“多規合一”解決市場一體化程度低下的問題。三是，完善激勵機制推動空間聯合治理。現行的考核激勵機制以鼓勵地區的個體發展為主，統一的、整體的、層級的激勵機制相對缺乏。區域協調發展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則需要設計從統一的（國家視角）、整體的（同級地區間視角）、層級的（上下級地區間的視角）不同視角的空間聯合治理激勵機制。

（作者系南京審計大學經濟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