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社會現代轉型的關鍵時期，馬列主義革命模式的基本內核和時代優勢，必須借助中國現代文學中的紅色基因方能生動彰顯。中國共產黨人對家國思想的選擇性吸收，對西方文化的超越性借鑒，使現代無產階級革命的初心使命深植共產黨人革命作家的思想深處，并積淀傳承下來，指向中國共產黨人主體特有的現代認知和思維方式。

感時憂國與馬克思列寧主義思想構建的論述空間

中國現代文學的始興，當以新文化運動至五四運動為關鍵階段。李大釗對待中國傳統文化的變通態度尤其體現大變革時期文化精英的家國情懷，他在《真理》中提倡選擇性地接受孔子思想，其用意是在打破千年陳舊壁壘的同時，建立適合本國發展的“中西合璧”真理形式。瞿秋白的隨筆小輯《心的聲音》因為關注勞苦大眾的生活真相而充滿真情實感，一代國人的隱憂傷感形成瞿秋白奔往蘇俄的心態由來。現代思潮使中國知識分子的社會責任意識急劇提升，毛澤東的《〈湘江評論〉創刊宣言》特別代表五四時期的價值取向，湘江兩岸的新思潮主人翁們充滿著高漲的愛國激情。

十月革命的勝利炮響，給中國思想領域提供了嶄新路徑的可能。瞿秋白通過實地探訪，驗證了氣象一新的社會主義國家是如何組織和運行的，在此期間，他創作的《餓鄉紀程》及其續篇《赤都心史》也暗含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對于自我存在的探索以及人生價值的理解。關于馬克思主義這樣區別于傳統西方價值的現代文明體系，李大釗不僅通過《我的馬克思主義觀》從整體架構介紹該理論體系，而且主張對國民進行物心兩面的改造，表里一致的改造。如果說“五四運動”爆發時候的毛澤東是流連激進文化意識的進步知識青年，那么當馬克思主義知識分子辨明中國無產階級革命的合理依據和現實參照的時候，他便能在《民眾的大聯合》中呼吁刻不容緩的民眾大聯合。中國現代文學開端時期感時憂國的真切書寫為我們理解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自我確認，以及此后共產黨人文學形象的生成過程提供了最初視角。

浪漫特性與革命信仰激起的抒情氛圍

隨著馬克思列寧主義引入中國，我國早期革命歷史主體如何突破思維方式和認知結構，促進自身轉變成為階級革命的主體力量，便需要直接抒情的表達方式展現心路。其中，張聞天在《飄零的黃葉——長虹給他母親的一封信》中，基于作家本人這一時期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內在動因，之前追尋個體自由的人生念頭便需要進行徹頭徹尾的精神洗禮：失業期間的艱難困苦、夢想破滅的自我放逐、戀愛失敗的絕望茫然等都適時地表露了下層群眾日益覺醒。蔣光慈的《少年漂泊者》同樣以書信為載體，作家通過向客體對象的推心置腹來表達國民革命浪潮之中現代個體熾烈的情感與真切的痛苦。

張聞天、蔣光慈、洪靈菲是當時革命文學的首批作家，作家本人的精神旅程與他們筆下主人公的人生理想是協調一致的。張聞天一年多的西方生活為其創作《旅途》提供了獨特的人生體驗，作者思想變化與主人公意識流變之間的連續反應最終形成該作品中的明確指向。同樣，洪靈菲在創作過程中也是以火熱的激情感受革命的風暴，在《流亡》結尾，沈之菲繼續踏上推翻惡勢力的革命征途，寓指經過國民革命挫折，在逆境中尋找轉機的作者本人有了清晰明朗的階級指向。相較早期《少年漂泊者》的亢奮與盲動，蔣光慈的《野祭》更能體現革命個體經歷血和火的考驗，肩負起更大的社會責任，作品正是通過獨立個體到無產階級革命者們的實質轉變，使得抒情意蘊越來越升華，呈現出黨內作家愈發堅定的無產階級革命信仰。

自述心跡與文本敘事營造的趨同形象

20世紀20年代后期，中國共產黨內作家的價值取向和創作理念更進一步地整合協調，革命文學作品人物的現代色彩逐漸變得理智化、規范化。隨著國民革命暫時轉入低潮，作家茅盾的內心也出現了起伏和動蕩，《蝕》等三部曲中作品人物所暴露出來的缺陷，正是作家對于自己身上不足之處的質疑和滌蕩。如果說茅盾的一度矛盾是暫時找不到出路的困惑，那么蔣光慈的《異邦與故國》便是失落與激昂的調子同在，隨著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在中國思想文化領域的推進，革命作家的價值認同也在波折迂回中日臻鞏固。

只有當中國革命的記錄者們從私人空間轉移，加入系統規范的組織團體，才能歷史地、綜合地表現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現代革命有哪些重要性質。青年作家胡也頻代表作《光明在我們的前面》中的白華是經由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羅曼蒂克空想狀態轉向工農大眾革命道路的共產黨人原型，文中革命工作向來勇往直前的張鐵英更是義無反顧深入到農民運動前線陣地。這種擔負起改造社會主要任務的嶄新姿態，正是“左聯”成立后，無產階級革命作家在規范的軌道上堅持馬克思主義觀點的真正立場，由此，中國共產黨人文學形象開始轉入規范化、趨近化的發展階段。蔣光慈《咆哮了的土地》便是中國“左聯”這一時期的代表作品，主要通過工人、農民、知識分子這些有血有肉的革命形象提供無產階級的敘事邏輯，揭示革命未來出路。

文學是人學，中國共產黨人文學形象主體范式的生成過程也為我們挖掘作家本人的思想活動提供了思路。中國共產黨人文學形象生成規范階級意識的過程，便是人民大眾踐行獨立自主行動愈發具有凝聚力和向心力的過程。

（作者單位：揚州大學文學院）